第1505章 钢枪与棉线(1 / 3)

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:钢枪与棉线

审计组的轿车停在电子厂门口时,李渊正在给流浪猫“钢枪”喂牛奶。黑猫瘸着的后腿在阳光下微微发颤,却把脑袋埋在他掌心蹭来蹭去,像在撒娇。李阳蹲在旁边,手里举着新刻的书签,上面的“安”字被晨露浸得发亮。

“爸,王小花说要把这书签送给审计组的叔叔。”李阳的校服袖口沾着木屑,是昨晚帮李渊磨桃木时蹭的。他身后跟着李悦,小姑娘手里捧着束野雏菊,花瓣上还挂着草叶,是今早在厂区花坛里摘的。

李渊把空牛奶盒塞进垃圾桶,军靴在露水打湿的水泥地上踩出浅痕。他看着审计组的人从车上下来,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熨帖的西装,皮鞋亮得能照见人影,与厂区里穿着工装的工人格格不入。

“李队长?”西装男人伸出手,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在阳光下晃眼,“我是总公司派来的审计组长,姓张。听说您把工资款垫上了?真是……体恤下属啊。”

李渊的手刚碰到对方的指尖就收了回来,掌心的猫毛蹭在西装袖口上,留下几缕灰痕。“张组长里面请,王厂长已经把账册备好了。”他转身时,看到苏瑶站在食堂门口,围裙上沾着面粉,手里端着盘刚出锅的馒头,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。

审计组的人走进办公楼时,李悦突然跑过去,把野雏菊往张组长手里塞:“叔叔,这花给你,我爸说和气生财。”小姑娘的辫子歪在脑后,发绳还是苏瑶用缝衣线编的。

张组长愣了愣,接过花时,手指被花瓣上的露水沾湿。他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李渊,对方正弯腰捡起李阳掉在地上的书签,晨光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,竟有种说不出的力量感。

苏瑶在食堂的案板上揉着面团,酵母粉的气息混着窗外的槐花香漫开来。王萌蹲在灶前添柴,火光在她脸上跳着,映得眼眶红红的——刚才去办公楼送茶水时,她听到审计组的人在议论,说要把厂里的老设备全卖掉抵债,让工人自谋出路。

“苏姐,他们要是真把设备卖了,我们……我们去哪啊?”王萌的声音带着哭腔,手里的柴禾掉在地上,溅起火星。她母亲早逝,父亲王厂长的腰不好,一家人全靠这厂子活着。

苏瑶把面团摔在案板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她想起昨晚李渊说的话,审计组里有个姓张的副组长,是当年和他在部队共事过的老战友,只是后来转业进了国企,渐渐断了联系。

“别慌。”苏瑶抓起擀面杖,面团在她手下渐渐变圆,“你李叔说,老张是个念旧的人,当年在边境,他为了救个牧民,差点没从雪窝里爬出来。”

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,映得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。苏瑶突然想起十五年前,李渊从边境回来,身上带着弹片伤,却把所有的抚恤金都寄给了牺牲战友的父母。那时她骂他傻,他却笑着说:“穿军装的,就得护着身后的人。”

“苏姐,你看!”王萌突然指向窗外,审计组的人正从办公楼里出来,张组长手里拿着的,赫然是李阳刻的“安”字书签。他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,领带也松了,正和李渊说着什么,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。

苏瑶把擀好的面皮叠起来,剪刀在上面剪出细密的花纹。“我说什么来着,”她的嘴角扬起弧度,“人心都是肉长的,再硬的钢,也经不住棉线慢慢缠。”

李渊陪着张组长在车间转悠时,老周正趴在流水线旁修机器。瘸腿的老王举着扳手给他递工具,两个人头挨着头,像在研究什么宝贝。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们身上,把油污的工装照得发亮。

“这台注塑机是1998年引进的,”王厂长拄着拐杖跟在后面,声音里带着骄傲,“当年在全市都是独一份,现在还能用,老周他们保养得比自家孩子还上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