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的江湖鼎涂成了酱色,鼎脚的位置画着四个小人,手里都举着菜篮。“爸,这是你、妈妈、哥哥和我,我们去菜场给张爷爷送饺子。”她用红色蜡笔在鼎耳处画了个圈,圈里写着“家”,笔画出了格,像苏瑶晾衣服时歪掉的晾衣绳。
苏瑶在厨房揉面,面团被她摔在案板上,发出“砰砰”声,节奏均匀——摔三下,醒五分钟;摔五下,醒十分钟。“你张叔的腿不好,我多和点面,给他烙几张软饼。”她的围裙上沾着面粉,在腰间打了个“活结”,这结是李渊教的,说“紧急时一拉就开”,现在却成了“方便干活”的标记。
李阳举着个电路板跑进来,上面的焊点亮晶晶的。“爸,我把你那个旧对讲机修好了,能收到隔壁王叔叔家的信号。”他按下按钮,里面传出王叔叔哼的京剧,调子跑了八丈远,却在“锵锵”的锣鼓点里,混着李悦的笑声。李渊看着儿子眼里的光,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组装电台时,也是这样兴奋,只是那时的信号里,藏着生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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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
傍晚的雪又下了起来,把窗户糊成了毛玻璃。苏瑶把张叔的饼装进饭盒,盒盖的锁扣被她按了四下——按四下是“保温四小时”,这是张爷爷的作息,他总爱在下午四点喝杯茶,就着饼吃。“你顺便问问张叔,要不要给悦悦做个豆腐灯笼,她说元宵节要提着去菜场。”
李渊接过饭盒,指尖在盒盖上顿了顿。盒底的标签上,苏瑶用铅笔写着“张叔”,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豆腐块,块上的纹路是三条直线——三条线代表“软”,五条线代表“韧”。这是她的习惯,给每个人的东西都做标记,像在给生活贴标签,却贴得全是暖意。
楼道里,刘奶奶的门开着条缝,里面飘出中药味。“小李,帮我把药渣倒了,记得倒在十字路口。”老人递过来个药罐,罐口的药垢结了层,像片小小的地图。药罐的提手缠着蓝布,布角绣着个“安”字,是苏瑶去年绣的,说“看着心里踏实”。
李渊提着药罐往楼下走,雪落在药渣上,很快融成了水。十字路口的雪地里,已经堆着几堆药渣,形状各异——有的像小山,有的像小船,都是邻里的牵挂。他想起苏瑶说的“药渣倒在路口,是让路过的人踩踩,把病气带走”,原来最朴素的愿望,从来都带着点分享的温柔。
回到家时,李阳正给苏瑶读报纸,声音顿挫:“今日菜场新增扶贫摊位,卖山区的核桃……”苏瑶的手指在报纸边缘划着,遇到“核桃”两个字就停住——这是她的“采购信号”,停三秒代表“买两斤”,停五秒代表“给爸妈寄点”。李阳忽然指着报纸上的照片:“妈,你看这个摊主的围裙,跟你那个印卡通图案的很像!”
(四)
深夜的厨房,李渊翻出个铁盒子,里面装着他的旧证件。假护照上的照片已经泛黄,眼神里的警惕像结了层冰。盒子底下压着张纸条,是苏瑶写的:“今天李阳说,爸爸的眼睛比星星还亮,只是平时总闭着。”字迹被泪水晕开了点,在“亮”字上洇出个圈,像李悦画的太阳。
窗外的雪还在下,菜场的方向传来早班车的鸣笛,悠长而缓慢。李渊把铁盒子放回柜顶,上面摆上了李悦的画,画里的江湖鼎在雪地里冒着热气,鼎脚的小人手牵着手,影子拉得很长,像八荒土绳,把每个人都系在一起。
苏瑶的呼吸声在枕边均匀起伏,她的手搭在李渊的胳膊上,指尖无意识地画着圈。李渊知道,这个圈不是暗号,不是密码,是岁月磨出来的习惯,像菜场的红绳结、豆腐摊的棉絮、海鲜箱的冰,把所有的过往都裹进了寻常日子里。
他轻轻握住苏瑶的手,窗外的雪光透过窗帘,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,像张摊开的地图,标记着菜场的每个角落、每个绳结、每个约定。那些藏在霜雪与烟火里的印记,终会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