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阳盯着屏幕上倒映的自己,双眼布满血丝,像只困在玻璃罩里的野兽。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钢笔,笔杆上还刻着"文以载道",此刻正躺在保险柜最底层,和那些被没收的打印纸锁在一起。
"明天的行动报告,我需要您亲自过目。"老周把电源线扔过来,金属接头砸在桌上发出脆响。他转身离开时,林阳看见他后颈的皱纹里藏着未擦净的油污——和三天前在印刷点查获的墨水颜色一模一样。旧书库的防辐射门在身后闭合时,林阳的鼻尖被灰尘呛得发痒。他举起手电筒,光束刺破满屋的寂静,在书架间划出游动的光斑。这里是基地最边缘的仓库,原本堆满淘汰的医疗设备,直到三个月前他下令改建,才从角落里翻出这些被遗忘的旧书。
手电筒的光突然定住。在第三排书架底层,一本硬皮笔记本半掩在《机械维修手册》和《变异生物图鉴》之间,封皮上的烫金字体已经褪色,却仍能辨认出"林砚秋诗稿"五个字。林阳的手指猛地攥住书脊,指节因为用力泛白——父亲的名字,已经十年没在耳边响起了。
泛黄的纸页在翻动时发出脆响,像撕开一层层陈年伤疤。诗集里夹着几片干枯的银杏叶,那是末世前最后一个秋天,父亲带他去郊外写生时捡的。当时他还不懂为什么教授要对着满地落叶流泪,直到三天后,父亲在给幸存者上课时突然咳血,临终前只来得及把这本诗集塞进他怀里。
手电筒的光停在某一页,诗句被咖啡渍洇成模糊的云雾。林阳凑近了看,呼吸突然急促起来——
"当语言成为囚笼,我们是否还能找到开锁的钥匙?
当故事变成武器,握枪的人是否记得如何握笔?
他们说首领必须忘记自己是谁,
可如果连自己都忘记,
谁来记得人类曾经是谁?"
诗行间的批注像父亲最后的低语,墨水新鲜得仿佛刚写就:"2035年11月7日,基地能源会议上,老周说'文字救不了冻僵的手'。可如果连文字都放弃,我们和那些只懂嘶吼的感染者有什么区别?"
林阳的指尖抚过"2035年11月7日"这个日期,突然意识到那是父亲去世的第二天。那天他作为新首领第一次主持会议,老周确实说过类似的话,而自己当时沉默地批准了削减文化区供电的提案。
手电筒的光开始颤抖,在"谁来记得人类曾经是谁"这句话上晃出细碎的光斑。林阳想起三天前焚书现场,那个举着火把的士兵大喊"故事能当饭吃吗",而自己当时只顾着保护手稿,却忘了反驳——就像父亲临终前没说完的话,被永远卡在喉咙里。
诗集的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,边缘已经卷曲。照片里,父亲站在讲台上,身后黑板写着"文学是永不熄灭的火种",台下坐着二十几个学生,其中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,正举着本《安徒生童话》。林阳突然想起,那个女孩后来成了基地医疗队的护士长,上周给他送药时,药瓶底下压着张纸条,上面抄着"当故事变成武器"那句诗。
防辐射门突然被推开,冷风卷着柴油味涌进来。林阳迅速合上诗集,手电筒的光束却先一步照在来人脸上——是老周,军靴上沾着新泥,像是刚从发电机房赶来。
"首领,西北区电网又出故障了。"老周的声音在空荡的书库里回响,目光却落在林阳攥着诗集的手上,"需要我调人过来帮忙整理吗?"
林阳把诗集塞进作战服内袋,金属扣撞在胸甲上发出闷响。"不用。"他转身往门外走,手电筒的光在身后划出一道晃动的轨迹,"让电工班去修电网,你跟我去趟武器库。"
老周跟上来时,林阳听见内袋里的诗集沙沙作响,像父亲在轻声提醒什么。他突然想起诗集里那句"谁来记得人类曾经是谁",而此刻,他正走向堆满枪械和弹药箱的武器库,那里最